【小說試閱】《旅店主人之歌.旅店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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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卡石。我不是個壞人。

 

  我也不算是什麼好人,不過就我這一行來說,還算是童叟無欺。我也一點都不勇敢,不然我大可以去當士兵或水手之類的。而要是我能寫歌,哪怕只是有人假我之名寫的、講述那三個女人的亂七八糟作品,我就能當個作曲家了,或是吟遊詩人,因為我勢必不適合做別的行當。但我適合做的就是我正在做的事,我正在過的所有生活。旅店主人卡石。胖卡石。

 

  現在大家都在傳一些關於我的蠢話,都是因為那些女人來過這裡。都是因為那首歌。現在我成了神祕人物,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男人;現在我果真被當成一個老兵,曾走遍世界,看過可怕的事,做過可怕的事,為了躲避過去而改名換姓過不同的生活。真是蠢斃了。我是旅店主人卡石,就和我父親一樣,就和他父親一樣,而我唯一見過的異地就是夏然─澤克那裡的農地,我是在那兒出生的。但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將近四十年,經營「距鐵與彎刀」3也有三十年的光陰了,他們明明就知道,每一個人都知道。一群蠢蛋。

 

  那小子帶那些女人回來,自然是為了折磨我,不然就純粹是為了讓我無暇注意他開小差,跑去找那個腦子跟蝴蝶差不多的梅琳奈莎。那小子能的氣味,他至少從我身上學到這一手,他知道那三個女人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也知道我不想跟那種人物扯上關係,不管她們出手有多大方。平常那一群要去林賽提集市的酒醉農夫已經夠會惹麻煩了。那小子就只需要指引那三個女人去東邊十公里以外的女修道院就天下太平了,我們都稱呼那些人為影子修女。可是他偏不,他非得帶她們來我的大門不可,連同狐狸什麼的。狐狸。那隻該死的狐狸也編入了歌曲。

 

  她們騎進我的前院時,我正親自擦亮玻璃和陶瓷器皿,因為這地方沒有誰能讓我放心交辦這項工作。我聽到聲響,走出門,仔細打量她們一眼,然後說:「我們客滿了,馬廄和客房都滿了,抱歉啦。」我說過了,我既不勇敢也不貪心,只是個這輩子都在打理旅店供陌生人住宿的男人罷了。

 

  黑女人朝我微笑。她說:「我聽說不是這樣。」我很久很久以前聽過這種口音,而那樣說話的人所住的地區,跟我的店門隔著兩座大海。那小子從她的馬鞍上滑下來,刻意讓馬隔開我和他,算他機靈。黑女人說:「我們只需要一個房間。我們有。

 

  這我並不懷疑,雖然她們三個看起來風塵僕僕、疲憊不堪,任何稱職的旅店主人憑直覺就能知道這種事,正如同他看得出麻煩上門來,要求睡在他的屋簷下、吃他的羊肉。況且,那小子害我說謊了,而我可是個頑固的人。我說:「我們是有幾個空房間,但都不適合妳們住,去年冬天雨水滲進牆壁了。試試女修道院吧,或是到鎮上去,那裡有十幾間旅店可以挑。」不管你怎麼看我,我跟你說,我那時候說謊是對的,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會這麼做。

 

  但再來一次我會把謊言編得更高明些。黑女人笑顏依舊,不過她的雙手彷彿神經質地抽搐,撥弄著掛在馬鞍上的那支長木杖。玫瑰木材質,很漂亮,我們這個地區沒有生產那樣的東西。弧形的握柄扭轉了四分之一圈,於是一段零點六公分寬的鋼鐵便愉快地朝我眨了眨眼。她的目光始終沒往下瞟,只是說:「你有什麼房間我們都接受。」

 

  哼,結果事實真的是這樣嗎?當然,那支劍杖一出,事情便有了結論,不過我又試了一回,就某方面來說,是為了挽救我的誠信,雖然你是不會了解的。「馬廄的狀況連謝克納斯都會嫌棄,」我告訴她,「屋頂會漏水,稻草很潮濕。要讓妳們的好馬住進那些隔間,我都抬不起頭。」

 

  我想不起她的回應,倒不是說這有什麼差別啦。我之所以想不起來,第一是因為當時我忙著狠狠瞪那小子,恐嚇他別再說半個字,第二是就在下一秒,那隻狐狸便從棕女人的鞍袋裡扭身而出,跳下地,啣著一隻抱蛋母雞的脖子直朝北方揚長而去。我狂吼一聲,愚蠢的狗和僕役紛紛趕過來,那小子卯起來追,好像不是他本人帶著那隻畜生來謀殺我的母雞似的,接下來,沒一會兒工夫院子裡就揚起一大團無用的塵土和喧鬧。白女人差點被她的馬甩下來,這我倒是記得。

 

  那小子還敢鬼鬼祟祟地回來,我不得不佩服他。棕女人說:「母雞的事很抱歉,我會賠你錢」她嗓音黑人盈,比較柔和,帶了點滑音和飄忽感。南方腔調,不過不是在那裡出生的。我說:「妳說得很有道理。那隻母雞還很年輕,在任何市場都值二十枚銅幣。」我的開價高了三分之一,不過非得這麼做不可,否則別人不會尊重屬於你的任何東西。再說,我覺得我看見一條明路,可以為這樁蠢事解套。我對她說:「要是再看到那隻狐狸,我會宰了牠。我不在乎牠是不是寵物,我的母雞也是寵物。」這個嘛,最起碼梅琳奈莎很喜歡那隻母雞,她們兩個一拍即合。

 

  女人看來慌亂生氣我希她們乾脆把那二十枚銅幣甩在我臉上,然後騎馬離開,將她們的危險一併帶走。可是黑女人仍看也不看地把玩著劍杖,並說道:「你不會再見到那隻狐狸,我向你保證。現在我們想看看房間。」

 

  看來只能這樣了。那小子把她們的馬牽走,而我的門房加提.吉尼(孩子們都叫他「濁眼加提」)把她們的少許行李搬進屋,我則帶著她們走上二樓,進到我通常保留給製革工人和毛皮商人的房間。我早已料到沒那麼容易蒙混過關,因此當黑女人揚起一眉,我馬上帶她們去另一個房間,那個從塔吉納拉來的女人在這個房間接客,住了一季,我忘了她叫什麼了。這是對比法,你懂吧,大部分的人看過前一個房間後,就會毫不猶豫接受這一間了。向你信奉的神明發誓你沒使過這類手段,這頓飯就算我請客,公平吧?

 

  黑女人和棕女人打量房間,然後望著我,可是我始終不知道她們打算說什麼,因為那時候白女人衝著我來—我的意思是她真的衝到我面前,就像那隻狐狸攻擊抱蛋母雞。自從她們三人來了之後,她就沒說過半個字,只有撫她那匹張兮兮的。到那刻為止我幾乎沒辦法向你說明關於她的任何事,只能說她戴了個綠寶石戒指,還有她坐在馬鞍上的姿勢,看起來好像原本習慣騎在犁馬的裸背上。可是現在,她的速度比那隻狐狸更快(至少我還看到那隻狐狸移動),她瞬間已離我只有三十公分,像火一樣低聲說:「這房間有死亡,死亡然後瘋狂然後又是死亡。你竟敢帶我們來這裡睡覺?」她的眼睛是泥土般的棕色,是一雙和我母親一樣的平凡鄉下人眼睛,與我見過的大部分眼睛差不多。我始終覺得她的眼睛看來十分奇怪,因為眼周的臉龐是那麼那麼蒼白,像是在燃燒。

 

  顯然她跟求偶期的德鸝一樣瘋狂。我不會真的說我怕她,不過她知道的事,以及她為什麼會知道,確實讓我感到害怕。在我買下「距鐵與彎刀」之前,它惡名遠播,因為在這個房間曾出過一樁命案—順帶一提,在酒窖裡還有另一場殺戮。還有,沒錯,當那個來自塔吉納拉的女人住在這房間時,曾出了一些不好的事。她有個恩客是名年輕士兵,那士兵發起神經,想用十字弓殺死那女人—要我說,他本來就是個神經病。雖然距離很近,士兵仍失手了,他跳出窗戶,折斷了愚蠢的脖子。對,當然啦,你知道這故事,周圍三個地區的每個人都知道,否則胖卡石哪能用這麼便宜的價錢買下這間店?但從這蒼白孩子的口音聽來,她是南方人,也許來自格雷納克港,也許不是,而且再怎麼說她都不可能道事發地點哪個房間。不可能認出這房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回應她,「而且後來整間旅店都經過懺悔赦免,然後淨化,又再次懺悔赦免。」我說這話時語氣本該諂媚些,但我沒有,因為想到那些尖聲唉唉叫的教士坑了我多少錢。我花了足足兩年時間,才把他們那些喧鬧小神明身上的臭味,從窗簾和床單上清除。只要我有臭蟲的判斷力,應該當下就要藉著我的憤慨和受傷的情緒,把那些女人趕走—可是沒有,我說過我是個頑固的人,有時候我會在奇怪的方面迷不悟。我告她們:「我願讓出我自己房間,好讓位滿意。我看得出各位女士住慣了旅店中最好的房間,不會介意價位高一點。我就睡這一間吧,反正我以前也常睡。

 

  最後這一句實在是愚蠢又惡劣,我自己也討厭這房間,寧可跟馬鈴薯或木柴睡在一起。不過反正我就是這麼說的。白女人原本想再說什麼,但棕女人輕觸她手臂,黑女人說:「我想這樣就行了。」我越過她望向後方,看到那小子站在門口,嘴巴張得像雛鳥一樣大。我朝他丟了支燭台,砸個正著,一路追著他下樓梯。

 

距鐵與彎刀(Gaff and Slasher)的店名指的是鬥雞用的兩樣輔助用具,距鐵可加裝在鬥雞的雞距(雄雞蹠骨後上方凸出像腳趾的部分)上,彎刀則為弧形的細長刀片,可固定在鬥雞的腿上擊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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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卡石。我不是個壞人。

 

  我也不算是什麼好人,不過就我這一行來說,還算是童叟無欺。我也一點都不勇敢,不然我大可以去當士兵或水手之類的。而要是我能寫歌,哪怕只是有人假我之名寫的、講述那三個女人的亂七八糟作品,我就能當個作曲家了,或是吟遊詩人,因為我勢必不適合做別的行當。但我適合做的就我正在做的事,我在過的所有生活旅店主人卡石胖卡石。

 

  現在大家都在傳一些關於我的蠢話,都是因為那些女人來過這裡。都是因為那首歌。現在我成了神祕人物,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男人;現在我果真被當成一個老兵,曾走遍世界,看過可怕的事,做過可怕的事,為了躲避過去而改名換姓過不同的生活。真是蠢斃了。我是旅店主人卡石,就和我父親一樣,就和他父親一樣,而我唯一見過的異地就是夏然─澤克那裡的農地,我是在那兒出生的。但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近四十年,經營「距與彎刀」3也有三十年的光陰了,他們明明就知道,每一個人都知道。一群蠢蛋。

 

  那小子帶那些女人回來,自然是為了折磨我,不然就純粹是為了讓我無暇注意他開小差,跑去找那個腦子跟蝴蝶差不多的梅琳奈莎。那小子能嗅出不尋常的氣味,他至少從我身上學到這一手,他知道那三個女人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也知道我不想跟那種人物扯上關係,不管她們出手有多大方。平常那一群要去林賽提集市的酒醉農夫已經夠會惹麻煩了。那小子就只需要指引那三個女人去東邊十公里以外的女修道院就天下太平了,我們都稱呼那些人為影子修女。可是他偏不,他非得帶她們來我的大門不可,連同狐狸什麼的。狐狸。那隻該死的狐狸也編入了歌曲。

 

  她們騎進我的前院時,我正親自擦亮玻璃和陶瓷器皿,因為這地方沒有誰能讓放心交辦這項工作。我到聲響,走出門,仔打量她們一眼,後說:「我們客了,馬廄和客房都滿了,抱歉啦。」我說過了,我既不勇敢也不貪心,只是個這輩子都在打理旅店供陌生人住宿的男人罷了。

 

  黑女人朝我微笑。她說:「我聽說不是這樣。」我很久很久以前聽過這種口音,而那樣說話的人所住的地區,跟我的店門隔著兩座大海。那小子從她的馬鞍上滑下來,刻意讓馬隔開我和他,算他機靈。黑女人說:「我們只需要一個房間。我們有錢。」

 

  這我並不懷疑,雖然她們三個看起來風塵僕僕、疲憊不堪,任何稱職的旅店主人憑直覺就能知道這種事,正如同他看得出麻煩上門來,要求睡在他的屋簷下、吃他的羊肉。況且,那小子害我說謊了,而我可是個頑固的人。我說:「我們是有幾個空房間,但都不適合妳們住,去年冬天雨水滲進牆壁了。試試女修道院吧,或是到鎮上去,那裡有十幾間旅店可以挑。」不管你怎麼看我,我跟你說,我那時候說謊是對的,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會這麼做。

 

  但再來一次我會把謊言編得更高明些。黑女人笑顏依舊,不過她的雙手彷彿神經質地抽搐,撥弄著掛在馬鞍上的那支長木杖。玫瑰木材質,很漂亮,我們這個地區沒有生產那樣的東西。弧形的握柄扭轉了四分之一圈,於是一段零點六公分寬的鋼鐵便愉快地朝我眨了眨眼。她的目光始終沒往下瞟,只是說:「你有什麼房間我們都接受。」

 

  哼,結果事實真的是這樣嗎?當然,那支劍杖一出,事情便有了結論,不過我又試了一回,就某方面來說,是為了挽救我的誠信,雖然你是不會了解的。「馬廄的狀況連謝克納斯都會嫌棄,」我告訴她,「屋頂會漏水,稻草很潮濕。要讓妳們的好馬住進那些隔間,我都抬不起頭。」

 

  我想不起她的回應,倒不是說這有什麼差別啦。我之所以想不起來,第一是因為當時我忙著狠狠瞪那小子恐嚇他別再說半個字,第是就在下一秒,那隻狐便從棕女人的鞍袋扭身而出,跳下地,著一隻抱蛋母雞的脖子直朝北方揚長而去。我狂吼一聲,愚蠢的狗和僕役紛紛趕過來,那小子卯起來追,好像不是他本人帶著那隻畜生來謀殺我的母雞似的,接下來,沒一會兒工夫院子裡就揚起一大團無用的塵土和喧鬧。白女人差點被她的馬甩下來,這我倒是記得。

 

  那小子還敢鬼鬼祟祟地回來,我不得不佩服他。棕女人說:「母雞的事很抱歉,我會賠你錢。」她的嗓音比黑女人輕盈比較柔和,帶了點滑音和飄感。南方腔調,不過不是那裡出生的。我說:妳說得很有道理。那隻雞還很年輕,在任何市場都值二十枚銅幣。」我的開價高了三分之一,不過非得這麼做不可,否則別人不會尊重屬於你的任何東西。再說,我覺得我看見一條明路,可以為這樁蠢事解套。我對她說:「要是再看到那隻狐狸,我會宰了牠。我不在乎牠是不是寵物,我的母雞也是寵物。」這個嘛,最起碼梅琳奈莎很喜歡那隻母雞,她們兩個一拍即合。

 

  棕女人看起來慌亂又生氣,我希望她們乾脆把那二十枚銅幣甩在我臉上,然後騎馬離開,將她們的危險一併帶走。可是黑女人仍看也不看地把玩著劍杖,並說道:「你不會再見到那隻狐狸,我向你保證。現在我們想看看房間。」

 

  看來只能這樣了。那小子把她們的馬牽走,而我的門房加提.吉尼(孩子們都叫他「濁眼加提」)把她們的少許行李搬進屋,我則帶著她們走上二樓,進到我通常保留給製革工人和毛皮商人的房間。我早已料到沒那麼容易蒙混過關,因此當黑女人揚起一眉,我馬上帶她們去另一個間,那個從塔吉納拉來的女人這個房間接客,住了一季,忘了她叫什麼了。這是比法,你懂吧,大部分的看過前一個房間後,就會毫不猶豫接受這一間了。向你信奉的神明發誓你沒使過這類手段,這頓飯就算我請客,公平吧?

 

  黑女人和棕女人打量房間,然後望著我,可是我始終不知道她們打算說什麼,因為那時候白女人衝著我來—我的意思是她真的衝到我面前,就像那隻狐狸攻擊抱蛋母雞。自從她們三人來了之後,她就沒說過半個字,只有安撫她那匹緊張兮兮的馬。那一刻為止,我幾乎沒辦法向你明關於她的任何事,只能說她了個綠寶石戒指,還有她在馬鞍上的姿勢,看起來好原本習慣騎在犁馬的裸背上。可是現在,她的速度比那隻狐狸更快(至少我還看到那隻狐狸移動),她瞬間已離我只有三十公分,像火一樣低聲說:「這房間有死亡,死亡然後瘋狂然後又是死亡。你竟敢帶我們來這裡睡覺?」她的眼睛是泥土般的棕色,是一雙和我母親一樣的平凡鄉下人眼睛,與我見過的大部分眼睛差不多。我始終覺得她的眼睛看來十分奇怪,因為眼周的臉龐是那麼那麼蒼白,像是在燃燒。

 

  顯然她跟求偶期的德鸝一樣瘋狂。我不會真的說我怕她,不過她知道的事,以及她為什麼會知道,確實讓我感到害怕。在我買下「距鐵與彎刀」之前,它惡名遠播,因為在這個房間曾出過一樁命案—順帶一提,在酒窖裡還有另一場殺戮。還有,沒錯,當那個來自塔吉納拉的女人住在這房間時,曾出了一些不好的事。她有個恩客是名年輕士兵,那士兵發起神經,想用十字弓殺死那女人—要我說,他本來就是個神經病。雖然距離很近,士兵仍失手了,他跳出窗戶,折斷了愚蠢的脖子。對,當然啦,你知道這故事,周圍三個地區的每個人都知道,否則胖卡石哪能用這麼便宜的價錢買下這間店?但從這蒼白孩子的口音聽來,她是南方人,也許來自格雷納克港,也許不是,而且再怎麼說她都不可能知道事發地點是哪個房間。不可能認得出這房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回應她,「而且後來整間旅店都經過懺悔赦免,然後淨化,又再次懺悔赦免。」我說這話時語氣本該諂媚些,但我沒有,因為想到那些尖聲唉唉叫的教士坑了我多少錢。我花了足足兩年時間,才把他們那些喧鬧小神明身上的臭味,從窗簾和床單上清除。只要我有臭蟲的判斷力,應該當下就要藉著我的憤慨和受傷的情緒,把那些女人趕走—可是沒有,我說過我是個頑固的人,有時候我會在奇怪的方面執迷不悟。我告訴她們:「我願意讓出我自己的房間,好讓各位滿意。我看得出各位女士住慣了旅店中最好的房間,不會介意價位高一點。我就睡這一間吧,反正我以前也常睡。

 

  最後這一句實在是愚蠢又惡劣,我自己也討厭這房間,寧可跟馬鈴薯或木柴睡在一起。不過反正我就是這麼說的。白女人原本想再說什麼,但棕女人輕觸她手臂,黑女人說:「我想這樣就行了。」我越過她望向後方,看到那小子站在門口,嘴巴張得像雛鳥一樣大。我朝他丟了支燭台,砸個正著,一路追著他下樓梯。

 

距鐵與彎刀(Gaff and Slasher)的店名指的是鬥雞用的兩樣輔助用具,距鐵可加裝在鬥雞的雞距(雄雞蹠骨後上方凸出像腳趾的部分)上,彎刀則為弧形的細長刀片,可固定在鬥雞的腿上攻擊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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